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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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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明了,他和她,现在拉开的,是心和心的距离。

    岱钦没有追上去。

    伤心地扁着嘴,她哭着跑开了。

    但,她难以复原。

    无比震惊,也很感动。

    她明白他的意思:他只想让她知道,他走了,她还有他。

    可是,他唱了。

    哥为她做过很多事情,为她唱歌,却是她下辈子恐怕都不敢想的。

    可是,他唱了。竟然还蛮好听的,虽然词不清楚,却一点都不跑调。为此,从不唱歌的他,一定用了太多的时间。

    他唱得很笨拙,词也听得不是太清楚。因为,他只听她哼唱过,根本无法让每一个词句,都清晰明了。而且,他,一个几百年前的大勍人啊,唱通俗歌曲?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她迫不及待地回过头去,看到了另一个男人,她的生命中另一个重要的人——岱钦。

    没有除非。

    除非……

    除了她,这里根本不再有人,会唱这首歌。

    谁,是谁?谁在唱这首歌?

    乐乐骤然瞪大无神的双眼。

    “相信你还在这里,从不曾离去,我的爱像天使守护你。若生命只到这里,从此没有我,我会找个天使替我去爱你。”

    “为什么你不多写一点呢?无恙,我怎能无恙?”

    信笺上,那隽永的八个字,却足以让泪水再次决堤。

    “乐乐吾妻,别来无恙。”

    她唱着那首《天使的翅膀》,日日忧伤。

    耿乐乐也仿佛在一瞬间长大。从小到大,他就在她身边,从未离开过。一直保护她。她淘气顽皮,却从未受过任何伤害。连皮肉之苦都没有受过,他全部替她承受了。他一辈子都没有对她表白过任何一句,平日里他的态度是纵容的,也是严厉的。可是,他却为她付出了生命。也许她根本配不上他,配不上他这样愿意付出生命的爱情。她只是命好罢了,他好像就是为了她而生的,生下来就是为了要来保护她。终于,也为她而死。可是,她怎么配得上他这般纯粹的爱情?她不配啊,真的不配。

    他走了。

    ——

    老天,请原谅他的自私,因为,他就要死了。只有片刻的幸福,他太贪恋。一生执迷于她,他用了自己的生命,换取了这片刻的幸福时光。

    可是,这些话,可信吗?可是,她的伤心,让他第一次感到那样的满足,死而无憾。他那么爱她,爱到就连不爱她的谎言,他都说不出口。

    这样的她,真的让他不放心。他放不下心。他应该狠狠心,告诉她,他不爱她,从来不爱她,只是为了敷衍她的父亲,所以才照顾她的。让她别再抱有虚无的幻想。这样,孩子气的她,有可能会相信,即使他死去,她也可以不必那么伤心。

    然而这一刻的女孩却是情真意切的:“我这辈子我就忘了他们,我不要他们,我只要你。你别走,别离开我。”

    罢了,他没有再问下去。既然记得,却又故意说成不记得。不能怪她。也许她只是不知道,怎样面对一个这样的他,一个那样的自己。怎样面对,她叫了那些时日的相公,怎样去真正尝试做一个男人的‘夫人’。她还是一个贪玩的小女孩,她的无心,却变成了她的负担,也许,逃避,就是最好的办法。

    “那你……”

    豆大的泪珠,圆滚滚地滑落下来:“不曾有片刻遗忘。”

    释韪的表情,无比讶异:“你记得?”

    女孩眼红红地,望着他:“就像在火山村里面一样,是吗?”

    “还有,如果还有来生,和我约定好吗?”有生以来的第一次,他不欲隐藏自己的情感,虽然困难,但他磊落而无憾:“我们不要在这样复杂的情形下相遇,我要在最普通的状态下,与你重逢。就算是媒人说亲也好,我们能够再度遇上。然后,你,和我,做对平凡夫妻,开心地过日子。答应我,来生,你要忘记岱钦,也忘记岦煦,好吗?”

    两人结识以来的第一次,他的眼眸当中传递给她的,不只是温暖:“乐乐,答应我,回到你原本的生活时,你要像你的名字一样,快乐的生活。”

    释韪苦笑着摇头:“我不是神仙,感觉不出来它究竟是个什么毒。就算知道,以大勍朝这里的医疗水平,也是无解的。”

    她搜肠刮肚地想,可是什么解毒的方法也想不出来。气得直骂娘。那些给她植入程序的科学家们,是干什么吃的,怎么就没输入些医生的程序,现在她脑子里那些诗书有个屁用?“别说岦煦那个二百五了行不行,你倒是快想办法,想当年你也是军事专家手下的响当当的人物,现在这个究竟是个什么毒,你快点想办法解呀!”

    乐乐死死地拉着他的手,声音已经带了哭音:“你他娘的,我可是2070后,你想对我进行封建思想教育,我告诉你,不好使!”

    释韪的身体,正在越来越冷,他依旧支撑着自己,因为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帝王有帝王的难处,君主有君主该说的话,该做的事,你不要怪他。”

    攥着他的手,乐乐紧紧地攥着,她还在等下一位医生,她不信,不信这样的结果。

    一波又一波的医生来了,又走了。所有人,都留下一句话:此毒,无解。

    而现在,他们却要面临分离,永久的离别。

    吃了熊心豹子胆敢于刺杀皇帝的她没有事,张口闭口就要满门抄斩的皇帝也没有事,有事的却是他,最应该置身事外的他。或许,她想得不对,对于她,他何曾置身事外?永远牵就她,永远保护她,自从见到她的那一刻起,他就伴在她的身旁,从不曾离开。

    事情的发展是那么那么的诡异,诡异到即便再给她一万次的机会,她也不会想到这样一个结果。

    就像是陡然被丢进了冰冷的水中一般,她不由自主地剧烈颤抖着,她想要保持冷静,但是无数的不安和愤怒一起狂涌上心头,让她的手甚至是她的身体,都在不断不断地颤抖……

    血色一瞬间在清丽的脸庞上褪净,褪得一干二净。洁白纤细的手握成拳头,握得很紧,指尖甚至深深地陷入了掌心,几乎要将幼嫩的皮肤刺出血来……

    “你说什么?”

    “剑上有毒。”

    ----

    他又低头沉思,而后斩钉截铁地说:“情有可原,朕不予追究。好好照顾释韪。”

    出人意料的,岦煦沉默半晌,竟然也只是说:“下去吧!马上传太医医治,你好好养伤。乐乐,你今日的言行,”

    他的请求异常简单,仿佛金殿刺君的惊天一幕,根本没发生过。

    她瞪着大眼看着他,只看着他,甚至没有听到他扭身上奏皇帝的话:“皇上,请您原谅乐乐的鲁莽。请您准许我二人一同告退。”

    不知道为什么,乐乐第一次看到他对着她笑,棱角分明的唇轻扬着,那俊美无俦的笑容,能融化任何女人的心。可是她心里,却没有任何开怀的感觉,不祥的预感,愈加强烈。

    女孩儿的手,紧张地抓着他的胳膊,抓得死死的,仿佛害怕她一松手,就再也见不到他一样。释韪安慰地轻轻拍拍她,第一次露出罕见的笑容。

    “没事。”

    突然,血色在他的脸上褪去,但不过一瞬间,他又重新恢复平静。但平日里并不细心的女孩儿却准确地捕捉到了他异样的表情,担忧的心情溢于言表:“怎么了?刺得太深,不舒服吗?”

    释韪的表情依旧,一派冷凝,说出口的话却是温和的,他从未对她高声过:“你一向冰雪聪明,这次做事却过于莽撞。一定会有更好的办法的。”

    他有没有怎么样啊?一边担心地想着,乐乐一边自以为是地分析着:她松手之后,剑就自己掉在地上了,而不是还留在他的身体里面,证明刺得很轻,伤口很小,所以说,应该没有大问题吧?

    虽然刺得不深,女孩儿的惊异却远大于她造成的创口。“妈呀”一声,乐乐扔了手里的剑,仿佛它烫手一般,她连忙上去扶住释韪,焦急地问道:“你为什么要拦着?你怎么样啊?”

    乐乐的剑,捅得并不直,力气也不大,但这把剑却是锋利异常,加上女孩完全不会把握力道,剑锋还是成功刺破了他的衣服,捅入了他的身体。

    释韪,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岦煦的,也挡住了刺向岦煦的侍卫之剑。

    他,从不曾伤她,只保护她不被伤害,甚至不会拦阻她,不管她想要做什么。这一次,他依然只选择用自己的身体,减轻她的鲁莽会导致的后果,可能对她自己造成的伤害。

    现在,他却忠诚地履行自己在大勍的使命,护卫在岦煦的身旁。此时,他是他最信任的贴身侍卫。

    原本,他没有一句话。

    原本,释韪可以轻易拦住好强的女孩。但他不会这样做。

    举起释韪的那把剑,乐乐怒吼着冲向岦煦。

    见他执意罔顾她的威胁,看都不看她一眼,乐乐心里更气了:“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个死吗?我都看你杀了那么多了,我也不差我自己这一个!”

    双手紧握着剑,她才不会将它掉在地上,虽然重得手都要抬不起来,她依旧坚持用剑对着岦煦指指点点:“还是你以为,我舍不得捅你?”

    “你以为,我不敢捅你,是不是?”

    乐乐又气又急,眼睛都红了。此时此刻,还讲什么风花雪月?乐乐只想告诉他:把花和月给我去了,我的心里,只有风雪!

    “退下!”紧急关头,岦煦却突然发声,屏退所有的侍卫。他不相信,乐乐会真的想刺杀他。他与女孩之间,一直有着一种特殊的亲密,女孩儿甚至亲手将自己送上他的龙床,虽然两人无缘成为伉俪,但对他来说,女孩儿就是与他有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他对她这么重要,她怎么可能会下得去手?

    高举着释韪的剑,乐乐累得气喘吁吁,但就是不肯放下。这一刻自然非同小可,所有侍卫原本对她退避三舍,此时立刻将她团团围住。

    有一个男人,对于大殿之上的这一幕大戏,一直冷眼观瞧,身在其中,却又好似置身事外。确切地说,自从女孩儿斩钉截铁地告诉他,她完全不记得火山村中的任何事情之后,他就一直保持着现在的状态。每日克己奉公,善尽职责,却又好似对一切不听不看,不闻不问。今日也是如此。因此上,当遭到最无情的拒绝之后,那个恼羞成怒的女孩儿向他冲过来,气急败坏的用尽所有的气力,拔出他身上佩戴的护卫剑的时候,他亦是一动未动。

    皇帝的表情虽然不再冷情,内心的惊诧却没有过多的表现出来。因为,就算乐乐现在是张仪再生、子贡附体,他的圣旨已下,绝无更改的余地。如果真的要怪,就只能怪她自己,没有更早的赶回来。如果在他的圣旨下达之前,乐乐说出刚刚的那一番理论,现在的情形,也许真的会不一样。为什么呢?回答还是相同的,他一定会因为她而让步,赦免她最好的朋友,他也不明白是为什么。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