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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番外上部流风回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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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日的风,温暖而柔和,掠过树梢,拂过面颊,如同情人温热的呼吸,让人沉迷。

    太阳刚刚升起,日光温柔和煦,沐浴其中,似乎连心都要融化了。

    陆小凤的心情本来也很不错,天气好的时候,人的心情总是会好些的。

    再加上,他知道这种天气,其实非常适合各种各样的户外活动。

    特别是,练剑习武。

    听说白云城主幽居数年,又创出了一套惊世剑法,犹在当年的“天外飞仙”之上。

    他不远千里来到白云城,除了最近几年已经没有什么像样的闲事可管以至于终于闲到了略微蛋痛之外,更多的原因自然就是想要一睹这套剑法的风采。

    但是,隐在心底深处的真正的原因,却是,当年的紫禁之巅一战,疑点实在甚多,即便过了这许多年,当中的虚虚实实仍让他心痒难耐,所以还是想借此机会再对其中的真相进行一番深入的了解。

    虽然自八年前白云城主与西门吹雪紫禁一战之后,白云城便已经闭门谢客,时至今日光阴流转,连海水流向都已经变换,想要寻着白云城真正的位置已经是异常困难。

    但是陆小凤毕竟是陆小凤,他总是能想到办法做到各种稀奇古怪的事,找到白云城主隐居之所虽然不易,但也难不倒他。

    因为,说起来他们总算是朋友。

    而且,还算得上是老朋友。

    即便再是如何与世隔绝的隐居,若是听闻老朋友要来探访,总是会欣然相迎的,特别是,这位老朋友,不是别的什么人,而是他陆小凤。

    “四条眉毛的陆小凤,再怎么说也总是跟一般人不同的。”

    忽然想起了早已经是城主夫人的那位冯丹姑娘昔日里难得说出来的这一句随大流的玩笑话,陆小凤下意识地摸了摸唇上的两撇小胡子,露出一个苦笑。

    不管如何,这其实也总算是那位看似没心没肺实则心思玲珑的丹凤公主,对他难得的肯定不是么?

    再加上此番是白云城主亲自下的名帖,说自己“偶得剑势数招”,邀请他“共聚赏鉴”的,所以陆小凤对自己能够第一个目睹“天下第一剑”风采这件事,原本完全是确信不疑的。

    然而等到他历经千辛万苦登上白云岛,进入白云城的时候,他才发现,他错了。

    大错特错。

    白云城虽然还是那个白云城,但是,管事的却已经换了个人。

    看了已经挺像那么一回事的白云城现任话事人叶孤鸿,陆小凤又一次默默地摸了摸唇上的胡子。

    所以,那封所谓的“白云城主”叶孤城的“亲笔”信是有人冒名写给他的了。

    嗯,莫非又有什么阴谋?

    客套而略有些尴尬地打了个招呼之后,陆小凤按捺着内心的激动,果断准备转身走掉,开始他久违的侦探之旅。不料就在这个当口儿,他竟然忽然见到那已经长成了青年的昔日面瘫少年仍然保持着面瘫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个堪称灿烂的笑容,倒是不由得吃了一吓。

    想是被他如此的震惊神色踩到了笑点,那位曾经被他暗自吐槽过面瘫到简直好像西门吹雪的儿子一样的叶家小少爷竟然还在笑,就在陆小凤担心他是不是就要这样笑背过气去的时候,叶孤鸿总算停了下来,勉强喘着气道:“风儿的能耐愈发长进了,能模仿大哥的笔迹传书还不算,没想到居然还能把大名鼎鼎的陆小凤都骗过了,果然是后生可畏。”

    于是在叶孤鸿不无戏谑和得意的点拨下,陆小凤终于知道了,阴谋神马的终于还是没有的,冒了叶孤城之名邀请他来“品鉴剑法”这件事竟然是叶孤城那位还不满七岁的长子叶流风的恶作剧。他悻悻然之余,却也愈发好奇,便也半推半就地接受了叶孤鸿终于结束了大笑重新恢复了面瘫之后的代侄子赔罪,以及为了安抚他心灵的创伤而特意指点的叶孤城一家真正隐居之处的线索。

    一路回味着这位眼睛一向长在天上的少爷语气中对堂兄兼族长一家特别是他的堂嫂兼族长夫人的敬重和钦佩,陆小凤带着不知道为何忽然复杂起来的心情,乘舟向着远离白云城的另外一座小岛前进。

    从白云城所在的岛屿到达叶孤城一家隐居的那个幽静的小岛,不过用了一个时辰的光景,远还未到日中,天气似乎更加晴好,陆小凤的心情便又不免雀跃了起来。如此天气、如此时间,以刻苦勤勉著称的叶孤城必然还是在练剑的。

    至少在陆小凤的认知中,他的这位老朋友应该是如此的。

    那么,也就说不定,就在不经意之间,那最新出炉的“天下第一剑”就能被他撞个正着的。

    想到那次黑灯瞎火的在南王府屋顶上的初遇,叶孤城那森然凛冽的杀气仿佛又已经劈头盖脸地压了过来,陆小凤不由得心有余悸地缩了缩脖子,那“天外飞仙”已经如此厉害,不知道这传说中远胜于此的那新出炉的惊世剑法又当如何了。

    如果能够只远观,不靠近到被波及,或是沦为试剑对象那自然是最好了。

    所以他原本对自己出现的时机是颇为满意的。

    然而,等到转过海滩上的礁石和遍植其上的珍惜花木,踏入仿若洞天桃源一般的内岛之后,他才发现,他又错了。

    在这么好的天气里,作为一个早已名满天下、无一日练功不辍的剑客,白云城主叶孤城却压根儿连剑都没有带,只是静静站在树下,似乎在看风景,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做。

    时光如梭,已是经年,然而岁月却似乎完全没有在他的身上留下任何痕迹,他仍然有着跟往昔一样年轻俊逸的容颜,相同挺拔的身姿,也依旧穿着他最喜爱的白衣,就那般沉静地站在青青柳下,衣袂翻飞,远远看去,仿若一幅画卷。

    这一切本来的确是不错的。

    如果再有美妻娇儿陪伴左右,自然是更好的。

    而且,叶夫人本就贵为金鹏王朝帝嗣,昔年已经艳绝天下,想来经过这几年为人妻母的沉淀,风姿必是更胜以往的吧?

    陆小凤带着复杂而又微妙的思绪想象着那位故人现今的风采。

    可惜,下个瞬间,他的这一切的美好想象都在略显残酷的事实面前粉碎掉了。

    只见就在离叶孤城不到一丈的地方,有三个“沙团儿”正在海滩上翻滚打闹。他们虽笑语不绝,甚是开怀,但不管任谁看来,这三位的形象都已经是邋遢到有些让人不敢恭维了。更加让人无语的是,岛外的海水还在不停地涌上沙滩,反复浸湿沙子,“沙团儿”们刚刚被冲刷了些沙子下去又很快在旁边的干燥沙子上粘上更多,于是“沙团儿”们的体积便继续膨大。然而三个人笑闹得愈发开心,互丢泥沙的斗争也继续升级,最后竟然演变成了混合着沙子的过招。

    虽然夹杂了胡丢沙子等的不伦不类的动作,但是,陆小凤却还是一眼就看出,他们三人的武功底子居然都不错。那个明显是成人体型的暂且不提,另外两个不过几岁孩童的身形,但竟然也有不差的武功造诣,果然是,名门无弱质啊。

    单从那最小的孩子方才露的那一手漂亮飘逸的步法就不难推断出来,这孩子自然是深得过叶孤城的亲传,那么说来,这看不出来面目的三人果然就是叶孤城的妻儿了。

    应该说,果然不愧是那位丹凤公主么?

    动向还真是那么一如既往地让人无从揣测啊。

    似乎在瞬间被勾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陆小凤忍不住暗暗叹了口气,下意识地看向叶孤城,却发现生□洁爱静的他,奇异地半点气愤和不耐都没有,不但面色如常,眼中竟还带着淡淡的笑意和隐约的羡慕,竟似对自己没有加入到其中感到一丝懊恼。

    果然,这就是成家生子带来的影响么?

    没想到,当年痴迷剑法、心怀天下、根本无心女色的叶城主现如今也有了两个孩子了。再想想万梅山庄那位跟西门吹雪如出一辙的冷傲小少爷和花满楼那一双脾气或温雅或火爆的小儿女,陆小凤忽然觉得心中略微抑郁了起来。

    当年大家都是光棍儿,跟严谨禁欲的叶孤城、冷漠高傲的西门吹雪还有淡然随缘的花满楼相比,他陆小凤怎么也算是个游戏花丛的风流浪子来着,没想到,现如今大家都已经成家立室、娶妻生子,这几个名动天下的人物里面现在竟然只剩下他一个人,还在继续做着孤家寡人了。

    如果……

    薛冰没有嫁给司空摘星、沙曼没有跟宫九跑掉的话,那么现在,他也早该儿女成群了吧?

    正当陆小凤触景生情,想起了他的那些红颜知己,并少有地萌生了“其实成家也没有神马不好的”这种前所未有的想法的时候,那边沙滩上的战局却早已经发生了变化。

    本来是势均力敌、半真半假的打闹终于演变成了认真过招,叶夫人虽然不过使了半分力,但那两个孩子却是极其认真地发动了进攻。因着三人进行的是两两交手的车轮战,虽然两个孩子都是一般地认真和拼命,但毕竟年龄、体力、乃至功夫都差距明显,片刻之后,最小的那一个终于不堪母亲和兄长夹击,勉力左支右绌了几个回合之后,竟然抢了个空门,退出了战圈,歪歪斜斜、跌跌撞撞地朝着叶孤城扑过来。

    那小泥团儿身量虽小,速度倒是不慢。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就见一双带着沙子、泥浆和海水的小小手臂已经牢牢抱住了叶孤城雪白的衣服前襟,瞬间就把他的白衣弄成了“沙衣”,完全破坏了这幅此前还颇有些“阳春白雪”范儿的春日踏青图。

    然而之前一直纤尘不染、表情平静的叶孤城却竟然露出了一个微笑,还伸手将那泥团儿似的孩子扶起来,顺势抱在了怀中。

    若是有人见到这一幕,一定不会相信,这个人居然就是那个孤洁高傲的白云城主叶孤城。事实上,就连陆小凤也对此略微感到了震惊,毕竟他昔日见闻之中,做父母的总该有些父母的威仪。比如虽然万梅山庄的小少爷跟他父亲一般的冷漠早熟、花家的两位公子小姐也是深得大户人家的娇养宠溺,但他们不论本来的性子如何,面子上也都是十分注重仪态的,对待父母亲长更是恭谨有加、敬畏有余。这就是父母威仪的作用了。西门吹雪自不必说,温雅的花满楼管教起他家那对小儿女来,也颇有一套。

    然而这一套,在叶家似乎根本不适用。就好似叶城主一为人父,竟似将此前的性子抛了个七七八八,完全变了个人一样。

    陆小凤默然感叹,虽然觉得自己站在这里围观人家许久,似乎不太好,但是既然主人家没有招呼,他也不好贸然出声打扰人家的天伦之乐。

    他并没有刻意隐瞒行踪,就算两个小孩子没有注意到他,但是以叶孤城和丹凤公主的武功修为,自然不可能是没有感觉他的到来的,那么,这其实是不太欢迎他的意思?

    陆小凤不由得又摸了摸他的小胡子,正在那里踌躇,不料场上情况又忽然有变。

    作者有话要说:

    只见那被叶孤城抱在怀中的从头到脚裹满了泥沙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孩子竟然忽地翻转身子,如同泥鳅一般滑溜,轻轻松松从叶孤城手中挣脱,然后顺手夺了叶孤城腰带上的玉佩便跑,可惜没跑两步便被抓到,孩子挣脱了两下,终于还是跟玉佩一道儿重新落入了叶孤城的怀中。

    孩子急了,张口哽咽了两声,竟忽地放声大哭了起来,叶孤城有些无奈地放开手,似乎打算安抚一番,说时迟那时快,孩子故技重施,再次得手,带着玉佩远远逃离了叶孤城的掌控,冲到海边对着另外两个泥团儿得瑟道:“如何?是不是比娘和哥哥更快?”

    这声音清脆甜美,煞是好听,原来,这小泥团儿竟然是个小姑娘。

    被称作“娘”的大泥团儿随手摸了摸小泥团儿的头,含笑夸赞道:“是是是,果然还是我们雪儿最能干了。”

    这声音却是温和悦耳,自然便是叶夫人丹凤公主了。

    另外一个小泥团儿不干了,气鼓鼓地道:“爹爹和娘又偏心,这丫头根本不是靠真功夫拿到玉佩的,怎比得上那天我做的……哼,爹爹何厚此而薄彼也。”

    这声音倒也是清亮明快,却是位小公子了。

    陆小凤正给最后开口那小男孩小大人般的语气逗得忍俊不禁,却见那才偷袭成功正在兴头上的小姑娘已经开始反唇相讥。两个孩子都是伶牙俐齿,分毫不肯相让,瞬间就舌战成一团,大泥团儿叶夫人忍俊不禁,展颜一笑,一手一个随随便便地就将他们提起来,然后方才曼声招呼道:“稚子无状,有客远来,多有怠慢,陆兄请勿见怪。”

    这语声愈发柔美优雅,似乎她现在不是在满身沙土地带孩子,而是在雅致的厅堂中待客一般自然,竟让人完全忘却了身在何处,丝毫不觉怠慢和失礼。

    到了这个时候,叶孤城也转过身来打了个招呼,他的表情虽然还是一贯的冷淡,但是眼中却似有春风拂过,显见得对陆小凤的到来也是欢迎的。

    陆小凤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刚刚似乎差点打断了人家很重要的活动,不由得尴尬一笑,随意寒暄了两句之后,便随着他们一家子离开了海滩。

    等到真得登堂入室,坐在叶孤城家简单素雅的花厅中的时候,陆小凤重新见到了梳洗一新的上官丹凤及一双儿女,如愿见到了他此前想象的“完美一家”时,才后知后觉地想到,虽然一切本来就该如此,但方才的温馨与此刻的完美,给作为客人的他带来的舒心和愉悦,竟似不分伯仲。

    只因,无论外表仪态如何,叶家女主人的表情和心态都是一样的平和喜悦、优雅从容。

    这位昔日金鹏王朝的帝裔,就算整个人被埋在泥土里,也无损她的容光的,只因那种奇异而高贵的气质已经融入了她的骨血,不论她在做什么,都不会让人觉得失礼。

    被解释了方才是叶孤城夫妻对一双子女的特殊试炼,陆小凤当即适当地表现了欣赏,对于子女的教育问题,他虽然是一窍不通,但是看着那两个孩子活泼的笑脸,想到他们扎实的功夫和古灵精怪的个性,忽然觉得,大约也只有这两口子才能养出这样的孩子。

    显然是已经听说了“冒名书信”事件,落座奉茶之后,叶夫人便立刻代长子给陆小凤赔罪,倒是把这件小事弄得异常正式,搞得连陆小凤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了。

    没想到的是,这还没算完,还没满七岁的叶流风又自动起身恭恭敬敬地给陆小凤施礼道歉,转头却郑重地道:“小叔叔说陆叔叔游戏人间,潇洒风流,乃当世大侠,灵犀一指武功更是妙不可言,小侄便想着见识见识,但又怕陆叔叔事忙,故而斗胆借了父亲之名约了陆叔叔来,还望陆叔叔不要见怪。”

    孩子的面貌竟与其母有七八分相似,虽然年幼,但已自然有了一种夺人心魄的魅力,那么样的一双乌黑的眸子静静看过来,恐怕这世间根本没有人能够拒绝,陆小凤自然也不能。

    他轻轻咳了一声,微笑着说了几句“无妨”,却也知道这下子,他不露两手也是说不过去了。

    没想到本是仿若游戏般的表演和过招,一试之下,这孩子的资质竟是奇佳,不过看了一遍,竟也学了个两三成像,弄得陆小凤也心痒难耐,几乎想把看家的本领都留给他。

    等到不留神脱口说出来要收这孩子当小弟子的时候,才想起人家的老爹是叶孤城,天下第一剑的儿子又怎么会拜在别人的门下。

    他有些忐忑地往旁边看了看,叶孤城的面上仍是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来,正想着说点什么挽回来,倒是叶夫人出来圆场,笑着道:

    “如果陆兄真能收服了这熊孩子,倒也是他的造化。”

    于是,正式拜师,盘桓月余,宾主尽欢。

    好吧,主人家很欢乐,陆小凤却从此便陷入了和叶流风斗智斗勇的杯催旋涡。

    他就是说,这么聪明伶俐的孩子怎么不自家留着调教,感情是个披着羊皮的狼啊。

    雄才伟略似足了叶孤城,心思玲珑更甚上官丹凤,加上被叶氏合族娇宠出来的性子,怎一个“混世魔王”了得。

    看着冯丹挽着叶孤城的手臂,优雅完美的笑容里掩饰不住的开心,陆小凤默默地摸了摸胡子,然后把吊着他手臂的那熊孩子带离了小岛。

    出来没多久,就听说花满楼因为偕夫人石秀云一道儿陪同峨眉前掌门独孤一鹤去了那小岛探望了一回,也收获了大礼一份儿——那是比叶流风那熊孩子更难对付的混世魔女——叶城主的小女儿叶回雪。因为叶夫人还是峨眉前掌门独孤一鹤的挂名师妹,所以算起来叶回雪就也算是花家夫妇的挂名师妹了,于是叶流风无形中就比叶回雪矮了一辈,这便成了两兄妹一辈子的掐点。

    ※咳咳,这回的番外码了一个月接近一万字啊摔,贴一章太长了,果断拆成两章。然后这章照旧是福利,上部可能有7000字,送一半在有话说里,感谢大家一直以来不离不弃滴支持,么么哒^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