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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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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剑落下,手腕上似有疼痛,却又没有预想中那样疼痛。

    剑落下的时候,白书文的手臂始终一动不动,但是却闭上了眼睛。他的眉头皱紧,实则不是没有畏惧,但是十指握拳,虽有颤抖,却始终不曾缩移。

    剑尖刺破白书文虎口的时候,他的肌肤也是本能地收缩,手臂却并不曾移动一下。这其实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一个人在意外受到伤害或者被疼痛所袭击时是会本能地做出规避动作的,而只有预先下定决心并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才能够强制性地制止这类规避动作。

    白书文闭着眼睛半晌,都没有感觉到进一步的疼痛,不由得张开了眼睛,然后就看见叶星官的剑尖正好戳在他的手腕上,入肉大约只有一毫的深度,所以整整就只刺出一滴血来,一点不多,一点不少。

    见他睁开眼睛,叶星官脸上依旧冷冷没有表情,只声音里透出些许温度,说道:“还真的不躲……你这小子,看起来竟然还有几分气性啊。”

    然后叶星官就把剑收了回去。

    游惜月看见白书文的左手保住了,松了一口气之后,顿时双腿一软,差点就瘫倒在地上,还是身后的人扶住了她的双臂,硬生生把她提了起来。

    却听白书文说道:“多谢叶庄主。”

    叶星官轻哼一声,并不应答。

    白书文迟疑半晌,最终还是决定开口说了实话:“其实……我有八成的把握,叶庄主是不会真的废去我的手的。”

    叶星官听了,一回头却是目光如炬,森冷森冷地瞪着他。

    白书文却显然比他家“游姑娘”有勇气得多,竟然顶着叶星官得森寒目光,鼓起勇气说道:“如若叶庄主有心,我被抓的第一日就可以杀了我或者废了我。即使不杀我,也可以晾着我饿着我,甚至用上一些只伤皮肉的刑罚……给我一些苦头吃吃。”

    叶星官挑了挑眉。

    白书文说道:“为将者,对待俘虏的态度往往才最显气度胸襟。何况时至今日,叶庄主即使心头有气,也应该已经沉淀下去,有所决断了。所以我便知晓……叶庄主这一剑,大约是为了想要考校我。”

    叶星官听了,半晌,才开口对游剑卿说道:“这个竟然是长了脑子的。”

    游剑卿对他别扭的言辞刻薄也不以为意,反而笑着违心附和道:“……真是难得星官你这样高的评价。”

    游惜月这时才发现在她身后制住她的正是她亲哥哥,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环顾四周,除了她脚软了一下,周围不论是谁都极为镇定。白书文此时已经伸手抹去了手腕上的那滴血珠,毫不在意地傻笑;而游剑卿也是一派自然模样,并没有因为叶星官的突然出手和突然收手而大惊小怪。

    到最后,不淡定的只有游惜月一个人而已。

    她听完了几人的对话,就知道叶星官口中“没长脑子”的是谁了,最讨厌的是那个坐在地上为她所担心的呆子笨蛋竟然还在那里跟着傻笑,一点都没有意识到游惜月的智力被严重嘲讽了——她顿时嘟起了嘴。

    之后游剑卿便催促游惜月去沐浴更衣,游惜月也不疑有他,只觉得自己见到了兄长和叶星官,那么必然已经安全了,于是便顺从地跟着女使去打理梳洗了。

    而等游惜月离开之后,叶星官与游剑卿领着白书文进了正堂。游剑卿同叶星官自己在圆桌的同一侧左右坐好之后,也没让随后进屋的白书文坐下,就迅速变了脸。

    游剑卿之前还是表情轻松,神态温柔,让游惜月以为最难过的那一关已经过去了,结果等到单独面对白书文的时候,立刻收齐了笑脸,表现变得严肃且郑重。

    他开口便对白书文说道:“你就……不用坐了。”这句话并没有开口询问或者商量的意思,完全只是在告知对方自己的决定而已。白书文愣了一愣,却是站在了原地。

    游剑卿说道:“先说说你的身份来历吧。”

    终于被问到了这个点上。白书文倒是并没有意外对方会询问他这件事,只是迟疑了一下,不确定自己应不应该坦白说出口。

    游剑卿见他迟疑,顿时有些不是很满意,语气中就带了一些责问:“怎么?你的来历见不得人?”

    没想到白书文一咬牙,却是真的承认了游剑卿的问话:“确实……有些见不得人。”

    游剑卿这才愣住,半晌,说道:“……有话便直说,如此吞吞吐吐还算男人吗?若你的来历真的如此见不得人,那现在就给我滚出去,也不必肖想惜月了。”

    白书文听了,虽则心头还是有些迟疑,却终究没敢再隐瞒自己的身份,说道:“我是京城人士,家父为定北侯白将军。”

    游剑卿和叶星官顿时面面相觑,然后默然。

    许久,叶星官开口问道:“贵庚?”

    白书文老老实实答道:“……开春刚满十八。”

    叶星官眯了眯眼,说道:“据我所知,定北侯家中,年岁相近的公子只有一位,而这位公子……去年年初刚刚暴毙。”

    白书文沉默了半晌,才抬头望向叶星官,说道:“不管郎君信与不信,我便是去年年初……定北侯府将将暴毙的长子。”

    这话听起来实在荒唐,但是叶星官却未曾问他是人是鬼,而是问道:“……你和那丫头,到底是如何认识的?”

    白书文说道:“我去年秋时流落到秦城,遇见了逃婚出来的游姑娘。那时正我因为家中的事情而郁郁伤心,并因此差点轻生,是被游姑娘所救。后来听说游姑娘是因为畏惧即将嫁予的夫婿而离家出逃……便决定护持她一番。”

    叶星官仔细打量了他一番,说道:“我见你也不是练武之人,身手怕是比游惜月还不如,如何护持于她?”

    白书文顿了一顿,才十分委婉地说道:“……游姑娘天真烂漫,人情世故似有些许不足。”

    游剑卿顿时用手捂住了半张脸。

    这句话翻译过来,不过就是五个字:智力是硬伤。

    游剑卿不想承认自家妹妹有智力上的硬伤。

    但他却也明白了,为什么之前游惜月逃家半年,名剑山庄派了如此多的人手四处找寻都没有找到人,她自己也没有出事。而这次就南州到余杭的短短一段路,游惜月就把自己整得这样惨烈。

    敢情这是因为他们把她的智商给扣下了啊?

    但是如今计较这些也没有用处了。

    游剑卿也没有一直在这件事情上面纠结,很快就开始转而问起了白书文一些之前他带着游惜月一起在外面晃荡的细节,然后知道了几点:一,这小白脸和游惜月确实没有什么出格的关系,至少就小白脸听到游剑卿问“你有没有碰过她”时那面红耳赤的反应和拼命摇头摆手表示两人绝对没有任何肌肤之亲——除去有一次逃跑时候游惜月牵过他的手之外——的慌张局促表现,游剑卿觉得对方的话大概还是有七八成可信的。二是这小白脸确实有点本事,至少就谈吐来说,对方除了个性太认真纯良了一些之外,对于天文地理,史学经要,医卜星象都颇有涉及。察言观色也颇有些经验,至少比游惜月强上许多。

    如此下来,游剑卿反而惊讶地发现,如果不和叶星官相比,这小子确实也没什么可以挑剔了。

    最后也只有一个问题了。

    游剑卿问道:“既然你是定北侯府的世子,人又活得好好的,为什么你家人又说你死了?”

    白书文沉默了一下。

    游剑卿也不催促,就等他说话。

    如果他想和游惜月在一起,这注定是一个逃避不开的问题。

    许久之后,白书文才开口说道:“此事我本来已经不想与任何人说起,但是游公子您是游姑娘的兄长,若我不说,瞒着你们总归是不好。”

    白书文说道:“我告知你们我的真实身份,那是因为您于游姑娘是至亲,我不想编造谎言欺瞒于您……于定北侯府来说,我白书文虽然活着,但是定北侯世子却确实已经是死了。”

    “我离开定北侯府之后,便已经下定决心,此生再不会回去。”

    说到这里,他鼓起勇气想要把话说完,但是张了张口,还是再次停顿了一下。

    显然接下来他要说出口的话,对于白书文来说,是十分难以出口的。

    白书文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终于直视着游剑卿的眼睛,开口一字一句说道:“我离开定北侯府,是以假死为计逃离的。只因我母亲,从十五岁时开始就于我的饮食之中混入一些于性命有害的药物与香料。”

    听到这一句,叶星官和游剑卿才终于神态有变,互相视线相交一眼之后,然后眼神凝重地望向了白书文。

    游剑卿问道:“你母亲……可是亲生?”

    却听叶星官开口说道:“定北侯的原配妻子,也就是白世子的亲娘是皇上的姑姑,也就是先帝的异母妹妹,玉凤长公主。他现任的妻子其实是玉凤长公主舅家的表妹,算是白公子的姨母兼继母,却并不是亲娘。”

    白书文点了点头,说道:“虽不是亲娘,但于我来说,却同亲生母亲并无二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