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间,三姐品姬本已出嫁邻村,可惜三姐夫早逝,那家嫌弃三姐克死了夫君,对她百般刁难,还是庆之让母亲做主,把她接回来了。
如今自己也可靠俸禄养着一家子人,田姬也处在待嫁的年纪,且在京城慢慢物色,断不能让两位姐姐委屈了去。
那鸡鸣山是建康城最高点,山上有观星台,常有星官于那处推演星象。
山下是沈大人开办的文学馆,召集京城附近的文人,修史著书,谈玄论道,也是世家公子和寒门学士常常聚会的所在,文化昌盛。
沈约已近五十,青袍纶巾,美髯长须,颧骨高耸,身材瘦削,曾经俊逸英飒的脸上,沉淀着淡然宁静,望之一派为人师表的端严模样。
他早已知晓庆之要来,略微打量了下这位弟子,风骨奇正,秀雅绝伦,是一副好的相貌,兼之姿仪出众,待人有方,完全没有农家子弟的鄙俗,暗地里点了点头。
要知道当时是以姿容取人的风尚,自己年轻时还有“貌比潘安”
的雅称,若收一个粗丑的小弟子,岂不被人耻笑。
问了问年龄和出生,既是萧衍推荐,沈约也没有多说什么,学问以后再慢慢考教。
只不过稍微讲了讲馆里的规矩,十日休沐一次,撰史以他的指令行事,收集史料勘定真伪,也就打发他下去休息了。
不到三月,大将军萧鸾受新皇禅位,登基为帝,朝局震荡,有多少重臣人头落地,又有多少家族随之兴起。
第12章修史
不知不觉间,庆之已随沈约读经撰史,朝来暮往,春冬轮转,已有四年了。
沈约对这个小徒弟十分满意,庆之平心静气,悉心专研,不为外事所动,对于他的要求,认真应对之余,也有自己的想法。
这二十多年来,在鸡鸣馆呆过的弟子,没有一千也有几百,多是慕名而来,以此间为出仕的跳板。
每年都会走十几个,有的被从京外放大臣挑走,成为幕僚助手,有的直接被吏部考核,授予朝廷正式官职。
他曾经试探过庆之,“你出自寒门,难道不想早些为官为吏吗?”
庆之深思了一会,巧妙地反问道,“弟子学问不精,不敢擅专。
老师学究经史,诗文传世,又为什么只待在鸡鸣馆修史呢?”
沈约感到又好气又好笑,这小弟子竟敢和他卖关子打哑谜,还揣摩他的心思,当下打了他头一个暴栗,端着为师的架子道,“既然如此,你就给我把宋废帝刘子业的史料,给我好好收集起来,亲自写一篇传记给我。”
沈约从年轻时就召集门人,开始撰写晋史,一写就写了二十多年。
中年以后,开始修宋史,进展反而慢了下来,十几年都没有修完,正是朝代越近,需要考证的反而越多。
沈约早年都是亲自主笔,弟子收集史料,近十年因对史书的内涵,有了更深的把握,反而让弟子群策群力,他来删减增添,修改润色。
他常常告诫弟子,“南宋是本朝前朝,与本朝有千丝万缕的纠葛,为尊者为长者讳更加严重,虽然有直接的见证史料,反而离事实的真相更远了,所以你们要小心应对,尽可能的多方问询,才能勾勒出史情的完整面貌。”
庆之深以为,老师让他写宋废帝的传,是想描绘出一个真实的少年帝王。
几位师兄也曾写过,不过着墨于他的年少荒唐,帝位被夺,但老师并不满意,觉得写得太过浅显。
废帝刘子业正是南宋的第六位皇帝,是南宋气运的转折点,自他十七岁被废之后,宋朝宗室骨肉相残,才被萧家取而代之。
此人少时也好读书,颇识古事,讲孝经,明伦理,可是一朝登基为帝,却性情大变,离经叛道。
庆之定了定神,开始书写。
传记着墨于他的幼时经历,有好几次差点被叛军杀死,性格多疑。
后宫中阴谋诡计迭出,亲母早逝,只与长姐山阴公主相依为命,埋下了登基后与其姐私通的种子,还为她强抢美男子,充实公主府,惹来群议沸腾,怨声载道。
传尾结语:武王数殷纣之衅,不能挂其万一,霍光书昌邑之过,未足举起毫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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