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千小说网 > 重生长公主 > 第27章

第27章

推荐阅读:
千千小说网 www.qqxs.so,最快更新重生长公主 !

    获救

    燕灼华仰躺在吊床上,眼看着十七手中一点寒芒直奔自己额头而去。

    他的速度比疾风还要快,以至于在他的匕首落下之前,燕灼华竟没能动弹分毫。她本能地不认为十七会伤害她,连眨眼都不曾——竟是眼睁睁盯着匕首尖在视野中越来越亮、越来越大。

    “蹭”的一声,极细微的声响,有什么东西从她额上飞起、又落在吊床旁的草地上。

    燕灼华这才长呼一口气,猛地坐直身体,带得竹吊床要坠开般剧烈晃动着。

    “是什么?”她问道,一面低头往黑漆漆的草地上望去。

    十七蹲下身去,手指轻转,用匕首尖将那落在草地上的物事挑了起来。

    燕灼华凑得极近,努力瞪大了眼睛,盯了半响,忽然认了出来,却是一只五彩斑斓的大蜈蚣——足有一尺见长,数不清的足密密麻麻贴着腹部。

    她原本就生得白嫩,此刻更是面色惨白,“腾”得倒退了两步,直到小腿撞上竹吊床险些绊倒才停下来。

    十七蹲在地上,抬眼看着她,温和道:“别怕,已经死了。”

    燕灼华捂住口鼻,一想到方才在自己额头爬来爬去的竟是这样丑陋的毒虫,就觉得要呕吐出来。她用另一只手冲着十七连连摇摆,“丢掉它——不不、远远地丢掉它。”她到底忍不住,侧过身去干呕了几下。

    待她再回过身来,就见十七已经不声不响生起了一小堆火,那毒虫正化其中一团蓝亮的火苗。

    燕灼华心中一怔,想起自己方才装睡时的旖旎心思——虽说只是她自己的一场乌龙,到底所想的另一个人是他。惊了方才那一吓,她这会儿也不敢合眼睡去,便索性走到火堆旁,抱着膝盖蹲下身来。

    十七在火堆对面,一面鼓着腮往柴火架底下吹气,一面往上面添着新的小枯枝。火光映得他脸上一片温暖的红亮;有风从林间吹过,他脸上的光亮与暖红便也摇曳不定。他的五官实在生得俊美,好似大理石雕刻成的石像一般。

    大约是察觉到燕灼华在看他,十七微微低下头去,似乎有些羞赧。

    燕灼华望着他发了一会儿呆,待他低头才醒过神来,不禁也闹了个大红脸。她狠狠扭过脸去,咬了咬下唇,恼怒又异常冰冷道:“你既然会生火,怎得不早早生起来?偏要等那毒虫爬过我身上!”

    十七愣了一愣,他张口,因为这突然的诘问而感到紧张,“火光会被人看到……我担心还有恶人在找殿下……”若不是这会儿更担心有毒物趁黑伤到她,他也不会点起这堆火来。

    “行啦行啦。”燕灼华没办法地嚷嚷了两声,又气又笑,“谁真要你解释这个来的?”

    “那、殿下想要我解释……什么?”十七仍蹲在草地上,却是缓缓将头抬了起来,望向燕灼华所在的位置。

    燕灼华张口结舌,咬着嫣红的下唇瞪他半响,忽然一跺脚斥道:“你烦死啦!”她气呼呼地坐回到吊床上,这一瞬间倒是忘了毒虫之事,只是愤愤然得瞪着十七。

    十七不知她为何突然发了脾气,有些不安地握紧了手中匕首,想要靠近她看仔细她模糊的身影——却又怕靠近会惹得她更加生气。他慢慢站起身来,有些局促地垂头立在原地,想了想,试探地往吊床的方向走了一小步;而后他径直跪了下来,回忆着道:“是十七错了。”

    燕灼华怔了一怔,会意过来,他这是在学着之前她教他的话。刚坠崖逃到此间时,她被他不小心碰到身体,发作了他一通;待要原谅他又拉不下脸来,便一句一句教着要他跪下说错了。没想到,他倒是一次便彻底记住,这会儿活学活用起来。

    燕灼华垂眸看着他。

    他就跪在她面前,肩膀几乎有她两个宽,手中还握着至锋利的匕首——她曾用过这柄匕首,削肉如泥,刺穿宋元澈的大腿几乎不需要什么力气。

    然而在这远离地位、尊卑与阶级的荒蛮之地,在这只有两人的密林里,他一次又一次得保护她;当她恶语相向的时候,他不曾反抗、亦不曾远离,反倒静静跪下来,说是他错了。

    即使他拥有瞬间就取走她性命的能力。

    燕灼华静静地看着十七,借着明亮跃动得火光,她此刻能将他看得清清楚楚。她忽然很期待十七眼睛痊愈那一天,她想,如果那层阴翳去掉,他的眼睛一定非常、非常、非常漂亮。

    “跪着做什么?”她终是轻轻道,“也想被毒虫爬一回么?”

    十七有些懵得跪在原地。

    燕灼华呼了口气,塌下肩膀有些泄气的样子,索性伸手托着他的手臂,示意他站起来。

    十七只觉得胳膊肘下的小手又柔又软,好似麻筋被触到一般,他的胳膊僵了好一会儿。

    这一番折腾,倒让燕灼华暂时忘记了对毒虫的恐惧,她又侧身在吊床上躺下来,将双手合在一处垫在脑袋一侧做枕头。只是这次她没有刻意背过身去。

    燕灼华侧躺着,望着火光旁的十七,问道:“你不困么?”声音很轻,像是梦呓。

    十七摇摇头,他要为她守夜才行。

    燕灼华微微笑起来,又长又密的睫毛似两把小小的扇子,轻轻把眼中那一泓秋水遮掩起来。

    这一整日的奔波过后,又是大半夜的惊吓与恐慌;她的确已经乏极了。

    “唔,我困啦……你帮我守着,别让毒虫爬上来……”说话声渐渐轻悄而含糊,燕灼华的呼吸声悠长平缓起来。

    十七立在原处,安静细听片刻,知道她已经睡熟了,绷紧的面色便也悄然放松下来。

    夜色渐渐褪去,东方的天空亮起古铜色的光泽;林间不知名的野草,叶片吸饱了夜间空气中的水分,一径生机勃勃地向地面垂坠下去。

    燕灼华揉揉眼睛,轻轻呻·吟了一声,仍有些瞌睡。一来从昨夜入睡到现在天亮,实则不过两个时辰,自然不够她睡的;二来这竹吊床虽然已经是在这密林中所能做出的最好休息处,却毕竟比不得她每常睡的名贵柔软床褥。

    这会儿似醒非醒的,燕灼华只觉得又困又累,连眼睛都没睁开,把脑袋往脖子里缩了缩,又想继续睡下去。

    蓦地里脸上蹿上一串凉意。

    燕灼华心头一惊,条件反射地将眼睛睁开,却见十七正捏着一片一尺见长的草叶,方才那一下却是他把还沾着露水的草叶贴在了她脸上——岂不是又凉又刺激?

    她又揉了揉眼睛,有些迷糊得瞪着十七,不懂他怎么突然如此大胆了。

    十七见燕灼华醒来,却是有些局促地把那片草叶往手心一收,握紧了拳头,好像要掩盖他方才的“罪证”。他垂下头去,低声道:“天亮啦,咱们该走了。”他是担心在这林中多留一刻,便多一分危险。若不是有这份担心,他也实在不敢以下犯上的。

    燕灼华眨眨眼睛,明白过来,摸了摸左边脸颊上犹自湿漉漉的那一串,不禁气笑了。

    这一下折腾,她自然是睡不下去了;便起身,一时没想好该假装不知他用露水冰自己的事情,还是端起长公主的架子假模假样说他几句。一撇眼看到草丛里被绑了一夜仍神气十足的鹦鹉,她眼珠一转,便将白嫩的手指往鹦鹉处一指,命令十七道:“你带着它。”

    十七却是乖乖应了,俯身将那鹦鹉捡在手中,如铁的食指与中指固定住鹦鹉脖颈下方,让正怒目瞪着他的鹦鹉无发下口啄他。

    燕灼华抿唇一笑,便算揭过这一篇去。

    密林中到处都是小腿高的野草,燕灼华跟在十七身后,低头走在他踩出来的小径上,看自己绣鞋上的两只银蝴蝶一颤一颤,仿佛要扑扑翅膀飞飞走一般——却不知道母后与阿弟在大都是否一切安好。

    她低着头只顾走路,没留意前面十七已经停了下来,便径直撞上了十七后背。她捂着额头倒退两步,忍着没呼痛,轻声嗔怪道:“你是怎么长的?背上比石头还硬。”却不闻十七回答,她便探身去看。

    却见十七面前赫然出现了一条小河,清澈见底的河水活泼泼地往下面流去。

    燕灼华心头一喜,她虽然不比十七对野外生存的能力,却也是喜好外出打猎的;倒也曾听养马的师傅说过,若在野地迷了路,寻到活水顺着走,低处必有人家。

    她欢喜之下,也不再计较十七背比石头硬的事情,反倒欢快地轻轻在他背上拍了一下,笑道:“这下咱们死不了啦。”

    十七闻言,笑着点点头;眉心却蹙了一下,像是有隐忧,又似是在忍着疼痛。

    燕灼华全没察觉,早已沿着河岸走在前面,走出两步还回身对十七招手,“快走呀。”

    这一条河却比想象中来得更长。看着清澈见底,似乎是一条不深的小河;这河岸却曲曲折折,好似将整座山都绕了一周。

    燕灼华与十七两人从天刚完全方亮时便见到这条小河,一路不停走到日上三竿,河水竟丝毫没有窄浅,倒像是无穷无尽了一般。燕灼华左足本就扭伤了,走了这半日已是疼痛难忍,本身体力也已经严重透支。

    终于在河道又一次转弯的地方,燕灼华捂着脚踝慢慢跪倒在地。

    十七停在她身边,皱眉道:“继续走。”

    “我走不动啦。”燕灼华低头按着脚踝处。

    十七伸手攥紧她左边胳膊,一用力将她拽起来。

    这动作来得突兀而强硬,燕灼华被拉得单脚立起身来,惊怒得瞪着十七,道:“我歇一会儿——你先走好了!”语气是很重的,却没有力气把语调提高了;所以显出几分色厉内荏的味道来。

    一路上对她恭敬又保护的十七,这会儿却像是变了个人,他的大掌钳子一般攥住燕灼华左臂,双唇紧紧抿住,下巴也绷紧成倔强的弧度——却是拽着一定要她继续走,不许她停下来。

    燕灼华力气不敌他,被拖得一晃一晃的,为了不摔倒,只好单脚蹦着往前;心里又气又委屈,身上又痛又没力气。她挣了两下挣不脱,索性将大半身的重量都挪到十七拖着她的手上,喘息着怒道:“让你自己先走——我歇一会儿好了,再沿着河走就是了!”

    十七只是摇头,简短得说了三个字,“不能歇。”这样的长途跋涉,人往往一歇下去,便再也不愿意站起来了。

    燕灼华被他拖着又走了一段,体力到了一个极限,只觉得呼吸不上来,胸腔里又热又紧迫,像是下一刻就要爆裂开来。她的声音里面已经拖了哭腔,却是气若游丝地对他笑骂道:“十七……我、我会恨你的。”她其实也知道十七是为她好,却偏偏总要歪派他。

    走到下游处,两人都疲累极了,燕灼华觉得意识都模模糊糊了,只知道跟着托着自己手臂的大掌,不停地走下去、走下去……

    “殿下,您平安脱险了。”忽然间,前面响起一道低靡熟悉的男子声音。

    燕灼华一听这声音,便觉精神“一震”。她长长吸了口气,凝目看去,只见来者不是旁人,正是宋元澈。

    只见他一袭华服,由两个家丁模样的人抗竹椅抬着,正以折扇抵着下巴,眯眼盯着正依靠着十七走过来的燕灼华。

    燕灼华一见他,银牙咬紧,一时间连脚上的疼痛都忘了;眼中迸射出毫不掩饰的仇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