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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请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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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谢冯老指点。”

    对冯秋墨感激是真心实意,梅雪嫣也多少听到了一些,要不是冯秋墨主张,将那些非议压下,梅雪嫣也无法站在这里。

    “周夫子不喜我,多半是学生行事不够恰当,才惹周夫子不快,对夫子本应敬重,可学生也有冒犯,匆忙之间未尽学生之礼,难免让周夫子误会我心高气傲,周夫子大度,不与我计较,学生心存感激。”

    如果时间充裕,梅雪嫣当然忍让,可时不我待,林三郎眼看就要回府了,梅雪嫣在林夫人面前一点招架之力都没有,她一心只想着怎么考上更高的文位,解困抽身,没有多余的时间再与周佐仁沈子文等周旋。

    不是不可为,而是不想为。

    顺着周夫子的脾气,梅雪嫣也能虚与委蛇,不落口实,外人也指道不出什么来,可她将精力耗费在此,她一个月内难以寸进。

    “哦?你是想今年就考县试?”

    冯秋墨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感兴趣地问道。

    “嗯,案首不过是虚名,秀才才是真正的功名。”

    冯秋墨欣慰地捏了捏山羊胡,说道:“你能不被荣誉名声蒙蔽,也属难得,只是你刚学经义,没有沉淀练习,不说争‘茂才’之位,就是能不能录用为秀才,也犹未可知啊,虽说同年秀才也出过一两个,可大多都是大器晚成,积蕴已久。”

    茂才和案首一般,乃是秀才中的第一名。

    冯秋墨是对她寄予厚望,所以才想让她去争茂才,而不是赶着考“同年秀才”,在一年之内连考童生和秀才,算得上一件美事,可终究不如茂才,堂堂正正的秀才之首,官府也是要颁发裱彰牌匾的。

    梅雪嫣很想说,她之所以紧迫,是无奈之举,要是能清闲做个不受人左右的千金小姐,每日喝喝茶绣绣花谈谈闺事,她大可不必跟一群男子来参加这劳什子科举,无奈这一切只能靠自己争取。

    事到如今,她更不忍辜负冯秋墨的期望,所以许多话她无法启齿。

    见梅雪嫣踯躅不言,却眼神坚决,冯秋墨就知她已经下定决心。

    “你自己有了决策,我也多说无益。”

    冯秋墨想了想,转而笑道:“我早该知道你这丫头心性的,你与马锦骐不同,他为了茂才之位,宁可多积蓄一年,你是不看重这些的,也好,将来不为功名利禄所累。”

    不觉间,冯秋墨已将马锦骐和梅雪嫣当作自己最得意的两个弟子,虽然才华不相上下,可性格迥异,相较而言,冯秋墨自己是淡泊名利的,马锦骐固然将来前途似锦,可他更喜欢和自己相似的梅雪嫣。

    知道冯秋墨误会了,梅雪嫣暗自惭愧,她又不是陶渊明,只是迫不得已。

    “叫冯老失望了。”

    “诶……区区茂才而已,说不定你以后给我考一个女状元回来!”冯秋墨摇头说道,“假若景国真是太平盛世,你往后不会比锦骐差,只是世道污浊,你定然要艰难一些,我就是吃了不肯低头的亏。”

    冯秋墨遗憾吗?教了一辈子书,桃李无数,让他满意者寥寥无几,年纪到了这份上,才遇到两个让他青眼的,自然期望甚高,梅雪嫣不去争茂才,他的确有些抱憾,至于女状元,难如登天,只是他鼓励的话而已。

    “日后的事就不说了,今日我找你来,是想和你探讨一下诗词,你作的《卖炭翁》和《墨梅》都很不错,诗词这东西是讲究灵气的,像我,浸淫几十年,也没作出来几首像样的。”

    冯秋墨一边说着,一边挪开书本,找出一张宣纸来,递给梅雪嫣。

    “那日在钟山亭文会,我偶有感慨,也写了这么一首,可是思来想去,总是差强人意,你帮我看看,指点一二。”

    梅雪嫣惊异,冯秋墨是个老学究,她不过是个童生,以前更是籍籍无名,冯秋墨是堂堂举人,和吴县令平起平坐,居然自降身价,让她来指点,光是这份不耻下问的胸襟,就令人佩服。

    若换一个人,就比如周夫子之类的秀才,他们绝对是拉不下脸皮来的。

    “学生不敢妄言,更别谈指点,若是有什么看法,自然知无不言,冯老不要见怪才好。”

    “不怪不怪。”

    冯秋墨老眼变得锃亮,像是一个拿着作业给老师看的小孩,梅雪嫣稍稍有些别扭,但是愈加敬佩他的赤子之心。

    临安瓜洲一水间,钟山只隔数重山,春风又吹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

    诗还算上等,比一般诗尤为难得的是,冯秋墨的心境,虽已年迈,不复青春,可仍保留一颗报效景国之心,春风又吹拂过了江南的水岸,明月什么时候可以照耀我重返京城?

    联想起冯秋墨被贬,余生在临安这个偏远的小地方,一身踌躇壮志无法施展,眼看年复一年,四季轮换,他人愈老心愈坚,令人唏嘘。

    此诗已有出县之才,若不是辞藻太过平淡无奇,应该能达府。

    “我对第三句有些不满意,这“吹”字改了许多回,还是太过死板,春风又拂江南岸?又过?又满?又到?……你帮我看看哪个更恰当,我这弄得焦头烂额的,一个也不满意,总觉得少一分灵气。”

    冯秋墨说着倾着身子,也没注意到袖子上沾到了墨汁。

    “冯老莫急,诗词是急不来的,有时候想得脑浆迸裂,也不得要领,可有时灵光一现,说不准就下笔如神了。”

    冯秋墨坐会椅子上,良久才说道:“也对,心急是不顶用的,这样吧,你把它拿回去,你年轻脑子灵活,说不准又想出个端倪来呢。”

    “好。”

    梅雪嫣将纸好生折叠工整收好,又问了冯秋墨关于经义讲案里的一些疑惑,周夫子讲课慢吞吞的,而且混乱不清,等他讲完所有的讲案,估计都得三年了,梅雪嫣却是等不及。

    冯秋墨一开始也耐心指点,慢慢地越来越心惊,短短数日内,梅雪嫣已经将厚厚的一本讲案看完了,且不是浏览一遍,而是精读,她提的问题,往往让冯秋墨都意想不到,思考一会儿才能准确回答。

    到后面,干脆早已超出讲案内容之外,梅雪嫣想法天马行空,而冯秋墨则是饱读诗书,不时谈着谈着就引到别处,梅雪嫣的一些新颖奇巧的理解,让冯秋墨都恍然大悟。

    从冯秋墨指点,到提问梅雪嫣回答,最后几乎是两人一起探讨起来,有时冯秋墨都哑口无言,而梅雪嫣字字珠玑,可谓真知灼见,而且一些见解简直是骇人听闻,冯秋墨有时几乎是在倾听,像是倒置过来,他在学习,而梅雪嫣在讲课。

    “君王过度集中权力,只适合开国之初,若真想江山永固,非得将权力分散,集忠臣之力不可……教化越普遍,民众的智慧开启,兴许将来就不再是一人称帝,而是百姓选举,尧舜禹的辉煌也不是不可期……咦,冯老,怎么了?”

    冯秋墨突然停顿下来,呆滞地看着梅雪嫣,眼神溃散。

    “哦哦,说到哪儿了?”冯秋墨回过神来说道,“算了,这些都是策论的题了,以后府试州试可能考到,但县试只有经义,暂且不谈。”

    梅雪嫣只当他是个满腹经纶的老者,令她信任的老师,不察已经讲了许多题外话,还有一些听起来“大逆不道”的事情。

    “那冯老出另一题吧?”

    冯秋墨摆手说道:“不必了,原以为你粗略了解经义的写法,没曾想你已经领悟通透了,看来今年县试,你未必不能当选茂才……不过,方才你说的那些,可万万不能再对另外的人说起。”

    “学生省得。”

    梅雪嫣也肃然,要是被有心之人听到了,治她个砍头之罪简直轻而易举。

    “我听闻,你在林府不受重视,连考童生都只读了三日书,怎听你谈论古今,好似学识如海?”

    “呃……林府的藏书万卷,我没事就去翻看,至于什么三日童生,都是坊间以讹传讹罢了。”

    梅雪嫣胡诌了个理由,其实她以往被沈氏指使干活,哪来的空闲去读书?不过总得师出有名,太过招摇妖孽不好,树大招风,太过平凡也不行,受人欺负。

    其中的度,还得自己衡量把握。

    “我也道,这就说得通了,难不成还真有文曲星下凡……”

    冯秋墨自己咕哝一句,又说道:“你文史、诗词和经义都已熟练,县试只要不出差错,秀才应该十拿九稳,不过你也不可懈怠,人外有人,记住,有我在,不会让任何宝珠蒙尘,就算是文院派来的人也不行,哼。”

    梅雪嫣不知道他指的谁,听他的口气,好似文院派来的那位孙监察,对她当时也多有异议啊。

    “多谢冯老。”

    梅雪嫣感慨,若不是冯院君相护,上到孙监察,下到周夫子,都能让她寸步难行,好在这世上还有如冯秋墨这般正直的人。

    抛却这些杂念,梅雪嫣出屋的时候,却见薛芳夫妇还等在外头。

    薛芳手里头拿着自己习字的那份《倩女幽魂》手稿,看得津津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