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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浑身一震，胡德明在说出咖啡与茶水的问题时，我就已经猜到了这件事，应该说，在看到云熙来和胡德明商谈事情的时候，我就该知道，除了这件事，再没其他事情，能够重要到让两个模特公司的董事长，聚在一起的。
只是让我费解的是，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发生的。为什么好生生的，两个本来是竞争关系，处于对立面的模特公司，却在一瞬间开始谈论合并的事宜了。这是胡德明回国之后第一件事情，显然也是最重要的事情，但是提前却没有跟我说过，我这个副董事长，是这件事里面，最后一个知道的人。
云熙甚至已经告诉了自己的人，比如自己的副董事长，自己手下的人。但是在花美，在我一直以为自己才是领导者的地方，幕后的老大胡德明却忽然走了出来，把我架空，然后将这件事情开始给处理。
我看着胡德明，胡德明面带微笑，说：“本来我想在邮件里跟你说一下的，但是这件事很重要，所以想了想，还是到了地方之后，再跟你好好说说。不过我时间有限，所以先跟云熙聊了天。不过聊天很愉快，云熙作为星耀的董事长，和之前的领导者很不一样，观念新颖，思维跳跃，是一个能做大事的人。当她提出两家公司合并的时候，我第一反应就是，这个星耀的董事长是不是疯了。但后来仔细思考这件事，这件事确实有些道理，从商业价值考虑，我们两家已经斗了很久，一直以来，都是星耀要比我们高出一头，压得我们喘不过气来。但是你想过没有，其实这不过是死斗而已。商业中以利为先，什么有利什么先行，我考虑了很久，还是觉得，两者结合，是最合适的。你觉得呢，小峰。”
我笑了笑，说：“叶董，我的意见，刚才已经说过了。”
胡德明笑着说：“你不同意茶水和咖啡混为一谈，也就是不同意我们和星耀合并了，对么？我能听听你的意见么？”
这还听听我的意见，我去，这么大的事儿，直到现在才通知我，这有没有尊重过我？看来我这副董做的，也不是很成功啊。
我微微皱眉，然后说：“我们一直都是竞争对手，而且两者之间恩怨不少。远的不说，就近而言，我就从云熙手里抢过了丝绸之路的广告合同。这种竞争关系不是一天两天的，而是很多天了。而且，最关键的问题是，合并的方向是什么，是合并，各自管理各自业务，还是真正意义上的合并，或者说，是吞并？”
胡德明看看我，笑着说：“吞并？你怎么会想到这个词？我们是商人，在商言商，吞并这种词语江湖气太严重。这是一个讲究合作的年代，没有什么吞并的概念，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我摇摇头：“不明白。董事长，您的意思是，就算是星耀把我们吞并了，这也是合作关系，这也是正常的？”
胡德明笑着说：“对，就算是吞并，也是正常。这是公司发展的趋势。一般公司从无到有，从弱小发展到强大，是需要很长时间的辛苦耕耘。而这个公司发展到一定程度，作为投资人，最希望的是什么？不是等着它发展更好，以后盈利，而是立马有一个更大的公司看上这个公司，将这个公司收购吞并，从而让投资人获得最大的利益。这样的利益是巨大的，是短时间内经营公司无法带来的收益。”
我笑着说：“我懂，这就是卖公司，卖掉公司是最保险的，只是我没想到，这会是我们现在即将开始的事情。我以为，咱们可以好好发展，而且我们的确发展很好，超过了星耀啊。如果要买公司，也该是我们花美买了星耀才对。”
胡德明微微一笑，说：“年轻人有自信是好事，但过度自信就是自负了。花美在你的带领下，确实发展很好，这点我们都要承认，但是这段时间以来，花美在舆论上的形象工程越来越差，各种绯闻满天飞，光是你跟鱼幼薇之间的事情，就是闹得满城风雨了。其他的模特，也是各种绯闻问题，这一点上，我们是不是该注意？”
我一愣，胡德明先是肯定我的作为，然后话锋一转，说了这些，这分明是鸡蛋里挑骨头。我皱着眉头说：“董事长，我们是模特公司，本来就该有舆论性，虽然绯闻我也不喜欢，但是一个没有任何绯闻的模特公司，跟一个很多绯闻的模特公司相比，应该还是后者的发展更好。”
胡德明看看我，伸出手来拍了拍我肩膀，笑着说：“小峰啊，你还年轻，不知道打理公司的难处。星耀公司比我们成熟很多，虽然表面上好像是我们超越了星耀，但其实我们根本比不过星耀。星耀的背后是叶氏集团，那可是国内最大的投资集团。我们花美呢，虽然是海外投资，但说到底就只是靠自己的模特公司。这么一路走来，你我都该知道，没背景支持，公司发展有多么艰难。”
我点头说：“是很辛苦，但是，这么多年了，您是带领公司也走过来了么？好不容易发展到现在，才有了现在的辉煌，难道就这么轻而易举把胜利果实给拱手让人了？”
胡德明往后一靠，笑着说：“我不过是说一个假设，又不是说，公司就真的要被收购了。我跟云熙之间的聊天，一直都是围绕合作展开的，包括两方模特的安置问题，出演问题，两边管理层的对接问题，两边董事局，股份等事情的融合问题。这些问题都不算简单，还有很长的路要摸索，现在只是个开始。小峰，我也是先通知你一下，你也好做好准备，今后的工作方向，也要朝着这个方向发展才行。”
我看着胡德明，他说了通知我一下，而不是问询我的意见。这就是告诉我，星耀和花美，两家的融合，势在必行。
我说：“董事长，董事局的人，全都认同了么？”
胡德明笑着说：“你我就是董事局最大的股东，我们两个只要认同这个问题，就不会有问题了。再者而言，我们最大的投资方，海外投资是只看利益，不看过程的。如果真的能够和星耀很好的融合，并且给董事局和投资方一个很好的答卷，我想，他们也会同意。”
我不再说话，只是拿着咖啡，慢慢喝着。我品不了咖啡，很多人都说咖啡就像是人生，苦涩中带着甜蜜，但对我来说，马尿估计也是这个味道，我实在理解不了想喝咖啡的人的心，自虐？
这些话当然不会跟胡德明说，否则会让他以为我是在嘲讽。
“董事长，既然已经确定了方向，那什么时候开始？”我说：“和星耀公司的正式洽谈，在什么时候？”
胡德明笑道：“就在这个周五。星耀公司的代表团也会在周五的时候来我们公司，跟我们一同讨论合作的具体细节，如果周五能够将所有的细节，不论是管理层还是模特层，全都确定的话，我想，下周，就会有准确方案，然后合并事宜，就会顺利开展。所以，事情就是这样发展下去的，我都已经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我笑了笑，说：“董事长，我还没准备好。我想，我还是无法接受这件事情，要跟星耀公司合并。我从加入花美开始，就被灌输了花美的对手是星耀，我们要超越星耀，成为最强的模特公司。我从一个经纪人开始，就在不断努力，不断加油，即便周围所有人都觉得我们花美不会超过星耀，我也始终抱有信心，因为我知道，总有一天，我们真的会赶上，然后超越。现在财务报表，已经超越了星耀，这就是一个暗示，暗示着我们将超过模特行业的标准，树立我们新的标杆。董事长，我想让您好好考虑一下，如果可以的话，一定要，一定要坚持下去，您不是说，花美就像是，您的孩子一样么。这样的孩子，您怎么舍得就这么给了星耀，给了这个一直都把我们视作眼中钉的对手呢？这不是葬送了我们好好的公司，好好的前途么？”
胡德明看着我，脸上的笑容散去，只剩下沉默。我看着胡德明，忽然感觉这个人，有些陌生。
其实我们每天都在通邮件，好像老友一样，商谈着花美的事情，一直往前走着，推动花美的发展。但是，这一刻开始，胡德明跟我却陌生了很多，是因为好久没见，还是因为这一次的意见不合？
胡德明像是魔术师，而我只是被牵线的木偶，我支支吾吾，唯唯诺诺，按照自己的信条往前走着，但走着走着，却发现自己没有了前进的路，因为每一步的选择，都会被胡德明左右，他始终都是能够轻而易举控制我的人。
胡德明脸色平静，缓缓说：“小峰，你是我们公司的人才，我本来以为你会很快想通这件事，所以才先跟你说，公司里其他人，我都没说过。但现在看来，你的思想，是有些僵化的，陈旧的。在公司的运营中，不能太过意气用事。你要理性分析，然后做出判断，这样才是合格的领导者。”
我笑着点头：“董事长说的自然是对的，但是这件事，我真的希望董事长再想想，难道您真的要把自己的孩子，就这么送给别人？”
“是我的孩子么？早就不是了。”胡德明笑着说：“曾经的花美是只姓我一家的，是我胡某人自己的产物，后来要上市，这件事对我来说很难，这才是我把自己的孩子送给了大家呢，但是你看到我有半点皱眉了么？我直接跟你商量了上市的事情，然后你来搞定这件事。现在的花美，是一个独立的上市公司，是每一个有股份的人的孩子。就算是一般的股民，只有千万分之一的股份，那也是花美的主人。既然是主人，也有大小之分，我们手握绝大部分股份，自然应该指出正确的发展。”
“什么是正确的发展？”我忍不住说：“难道就是卖公司么？真的卖掉公司，只会让公司的员工们寒心的！”
“怎么会？”胡德明往后一靠，缓缓说：“如果合并成功，花美和星耀的股价一定会大涨，到时候每个人，还不是坐着收钱么？”
我无言以对，还想再说，但也实在想不出来要说什么，只能沉默回应。
胡德明缓缓站了起来，说：“这件事我已经决定了，稍后的细节会继续想想，周五的时候，跟星耀代表团商谈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小峰，准备准备，我对你有信心，一定是一次很高兴的会谈。”
“等等，董事长，”我抬起头来，说：“既然对方派出了代表团来会谈，我们是不是也要准备一个代表团，这样才能全面对话。我建议我们的代表团，从管理层，经纪人办公室，模特中分别选出代表来，您说呢？”
胡德明看看我，笑着说：“有这个必要么？”
我点头说：“我认为很有必要。如果不让各部门的代表知道，参与这件事的话，到时候忽然合并成功，宣布了，大家就会很不理解，然后后续问题会更多，还不如在交涉阶段，就开始让员工们都知道一些情形。”
“你说得对。”胡德明点点头，说：“好，这件事，也交给你办。记住，代表团，要选择的公平公正，到时候一起参与会谈。”
我嗯了一声，然后站起来，胡德明笑道：“小峰，你去忙吧，对了，帮我叫楚婉过来，我好久没见她，也很是想念。”
我应声出门，然后打电话叫了楚婉，自己则回到办公室里去。
坐在位子上，我闭着眼睛想着这一切的事情，心里还是乱的很。万万没想到，星耀竟然摇身一变，从对手要变成队友了。重点是，几次交手下来，云熙已经落了下成，现在却玩儿这一手，直接开始要搞合并，这么一来，我不是要跟云熙成为同事？这种事情，想想就可怕。我已经有了一个楚婉作为队友，可不想再有一个云熙，那一天上班下来，岂不是成了标准的后宫大戏，勾心斗角？
不想了不想了，现在重点是先找出参与会议的代表来，这自然要找自己人了，这么一来，到时候还能一起发声，拒绝抵抗一下。
管理层里有我，经纪人办公室里就找白主管老白，模特里，自然是鱼幼薇了，只不过小鱼儿现在跟我生气，不一定会听我的，也正好趁这个机会，跟她温暖温暖感情。
我想了一会儿，办公室的门忽然打开，紧跟着楚婉直冲进来，把门摔得震天响。
我怒道：“干嘛，楚婉，这是副董办公室，你知不知道敲门，知不知道打招呼？”
“少废话，合并的事情你知道了？”楚婉双手一撑我桌子，急道：“花美要跟星耀合并的事情，你知道了么？我干爹跟你说了，对吧？”
我眉毛一挑，哟呵，楚婉好像很关心的样子，既然如此，就让我试验试验她的选择。
我不动神色，随口说：“啊，我知道啊，刚才董事长跟我说了，也叫我准备周五的会谈了，有什么问题？”
“有什么问题？我没听错吧，有什么问题？”楚婉急道：“你知不知道，那是星耀公司，就是今天那个很臭屁的女人，云熙！我们一直都是对手，现在要合并了，你想去合并？这合并了以后，你算老几啊你。”
我笑道：“考虑这么多干什么？董事长都决定了，咱们就去照办不就行了。合并之后，我最起码要是个经理吧，不用担心这么多事情，不用辛苦操劳，赚的钱估计也不少，这么好的事儿，怎么能不做呢。”
“你还真是蠢？”楚婉怒道：“如果合并了，这么久以来，花美一直都跟星耀作对，而你就是带头的，这么一来，云熙会放过你吗，肯定会收拾你的，到时候把你扫地出门都说不定。”
我眉头皱起，说：“你到底是想让合并，还是别合并？”
“当然不能合并！”楚婉一拍手，说：“我们是我们，干得好好的，合并干什么？”
我笑着说：“那你跟你干爹好好说说，别合并了，我反正是无所谓。”
楚婉看看我，忽的泄了气，然后坐在沙发上，叹气说：“干爹，肯定不会同意的，现在合并势在必行，如果合并了，对你很不利啊，哎。”
我笑道：“你怎么知道对我不利？我毕竟是副董事长，董事长也不会亏待我的，等合并之后，董事长说不定会给我很好的待遇。”
“怎么会，合并之后，我干爹就退休了！”楚婉白眼一翻，说：“这就是他退休之前，想给花美找个好地方放，这才同意合并的！”
我眉头皱起，沉声说：“你是说，董事长准备在这次合并之后，宣布退休？”
“差不多，这就是他退休前最后一件事情了。”楚婉哼了一声，说：“本来不想跟你说这么多的，但是我觉得自己犯了个错，所以，就跟你说一说，你想怎么操作，也好赶紧想办法了。”
“我越来越听不懂了，你做了什么错事？”我盯着楚婉看。
楚婉看着我，翻了翻眼皮，然后一脸无所谓，说：“前段时间，我干爹给我打了个电话，问了问你的情况，还有公司的情况。我说了一些，不是很符合情况的话，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干爹准备合并的，我觉得啊，应该是没什么关系的。”
“你说了什么？”我沉声说。
“你别生气啊，哼，要怪也要怪你自己的。”楚婉轻咳一声，说：“那次，干爹给我打电话，问我说，公司现在，上上下下，是不是都听你叶小峰的，就连一个保安都是听你的，我就说是。然后干爹又问，你是不是想把花美搞成自己的产业，掌控所有人。我觉得也差不多，就说是。干爹又问我，公司上下，是为什么都愿意听我的呢，我说，我说，是你给了大家好处。”
楚婉说到这里，忍不住站起来，走到门口，挥挥手说：“这件事我虽然有胡说的嫌疑，但是你也不好，谁让你总是跟我作对的，叶小峰，我早就说过了，你让我来帮你，什么事情都能解决的！”
我听完她的话，只气得七窍生烟，脑门上青筋暴起，猛地站起来，抄起茶杯就想砸死楚婉。楚婉脸色一白，赶紧挥手，叫道：“你冷静啊你，干爹又不一定是因为这件事才决定合并的呀！”
“怪不得你上次打了个神秘电话，我问你给谁打，你又不说，就是那一次，对不对？”我怒气冲冲地问。
楚婉眨了眨眼睛，也不承认，也不否认。
我舔了舔舌头，左看右看，想找一个能打疼楚婉，但是又打不死楚婉的东西，我必须给她一些教训。
楚婉叫道：“你别冲动，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是不是该想想怎么拦住合并？干爹是不会听我的，所以我也不说了，你看看吧，怎么办？”
我气得牙根痒痒，只能硬生生坐下，然后说：“我现在在准备代表团，到时候与星耀会谈，你要真想解决问题，到时候也参与进来，好好准备准备材料，从你擅长的地方出发，列举条款，好好说清楚，为什么不能合并，也就是合并的坏处。你懂？”
“懂，懂。”楚婉笑了一下，说：“那没什么事，我先出去了。”说完赶紧钻了出去。刚才的她语气好了很多，也知道是自己做错了事，这倒是让我稍微平复了一些。
下班之后，我打车回到家，鱼幼薇已经到家了，抱着一盆色拉，窝在沙发上吃着。我走进来的时候，她也没跟我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