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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小小实习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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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快快!实习生都磨蹭什么呢!赶紧给我到急救中心去!”

    邹大夫一声吼,整楼抖一抖。

    大家纷纷拿起自己的家伙往外面跑,真有种上战场拼杀的酣畅感!

    “陈之冰留一下!”

    我突然被点名,只得刹住脚,钱多多一个没注意直接撞上我的后背,我因为惯性向前倾,踩到了前面一个男同学的鞋带……然后哗啦一片,哀鸿遍野,摔惨了一群刚从学校里跑出来懵懵懂懂的小朋友。

    “还哎呦喂!给你们十秒钟消失!不然待会留下来写报告!”

    大家瞬间哀叫,一边又跑得飞快,很快就没影了。

    偌大的休息室只剩我和邹大夫,我爬起来冲他笑笑,“邹大夫。”

    “跟我来!”他动动手指头,一边将病例夹在腋下走了出去,白衣飘飘。

    到了一间病房外停下,这里是肿瘤科,我疑惑地看着他。

    他难得笑,拍了拍我的肩膀,“小陈啊,今天这些病人就交给你了。”他将一沓资料交到我手里。

    “任重而道远,不过收获会很大!”他点了点头鼓舞地望着我,我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可不就是上周钱多多遭遇的惨案吗!

    什么时候这也实行“连坐”了!?

    我默默无言地望着他远去的潇洒背影,只得长叹一口气,敲了敲病房的门,少顷有人答应,我这才推门进去。

    我一进去,空调冷飕飕地袭上我的背。

    这里的空调温度其实打得并不低,只是氛围如此,我也就感同身受了。

    这间病房昨天还住了两位,今天只剩一个张大爷,很快就会有新病人进来。张大爷,64岁,他是胃癌晚期,已经肝转移,我不忍看他黄得发绿的眼睛,那里饱含着对人世的留恋,我只垂眸扫了一眼病例,正要说话,却有人先站了起来。

    其实我的任务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是有难度的。

    就是要劝这些希望渺茫、近乎没有希望的病人早日出院,然后为其他可能有希望的病人争取床位。

    不过,这样的行为通常不能受到家属的理解……所以,大家一致认为这是苦差。

    上周是钱多多,她干了一下午就两眼发直地望着我直飙泪,可见杀伤力之强大。

    看来我俩不会是特例。

    一位四十来岁的妇女猛地扑上来抓住我的手臂,饱含热泪地凝视着我,只是我这里没有她想要的答案。

    医学在这方面永远有界限!

    我有些沉重地望着围在床边的家属,冷静地打开病例,“张大爷是胃癌晚期,而且——”我才“晚期”两个字刚说出口,拖着我的妇女就腿一软要往地上跪,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滚,我还未来得及扶她,旁边就有一个年轻些的男人跑上来推开我,他将她扶起来坐到床边,眼睛突然横过来看了我一眼,我安静地垂下眼睛。

    这样的待遇已经算好,钱多多还被人泼过水。

    这里的病人都知道自己的情况,但这么被医生告知,心里总归还是受不了吧。

    我压住心里的情绪,冷静地想要继续,却听到病床上一声无力地叹息,“算了,出院吧。”

    “爸!你……”

    我的眼眶不知道为什么就一热,那个年轻男人面色冷峻地走到我跟前,我往后退一步,他的腮帮子咬得鼓鼓的,愤恨地看着我,“你这样根本不配当医生!什么仁爱!什么悬壶济世!都是他妈的假话!”他额头的青筋突突地跳着,似乎下一秒就会挥起拳头给我两下。

    我安静地听他说完,然后鞠了个躬,“抱歉。”我推门离开。

    我靠在电梯里,冷气嗖嗖地吹着我的头发,我翻着病例长长地呼了几口气,对自己鼓劲:“加油!陈之冰!”

    晚上在食堂吃完晚饭,我回到宿舍就瘫倒在床上,钱多多从书堆里抬起头,“别太放在心上。”

    我点了点头,把脸埋在席子上,“嗯,他们只是太难过了。”

    我似乎做了个冗长的梦,好多熟悉的人都在我的梦里,忽然就听到有人喊道:“陈之冰!今早要查房!你猪啊!闹钟都要炸了!”

    我猛地惊醒,以飞快的速度解决洗漱,一边扎着头发一边往住院部赶,我终于决定要剪短发了!

    6:25分,我险些踩点,我喘着气看邹大夫走过来,他面色严肃地扫过我们每一个人。

    我们昂首挺胸,屏声敛气,即便嘴里还有包子也咀嚼得气定神闲。

    因为邹大夫说了——

    “唐钰!你还吃!给我吐了!”邹大夫“啪”地将病例本扣在询问台上,厉声喝道。钱多多本来要递给我烧麦的,见状即刻缩了回去,我也站得笔直。

    唐钰两眼珠子一瞪,一下没做好准备,猛地抱胸咳起来,身边的陈佳楠往他后背猛地伺候了两下,“叫你吐出来!”唐钰无语凝噎,即刻冲到垃圾桶边上执行命令,大家纷纷侧目,陈佳楠突然回过神,特呆萌地望着邹大夫说:“那个您上回说的早也不能错过、晚也不能错的东西不就是——”说完,她指向唐钰闭起了嘴巴。

    早餐!

    “哈哈!师兄别生气!小孩子不懂事!”厉贺兰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窜了出来,一下子勾住了邹大夫的脖子,顺便倾国倾城地跟咱们展示了一下他厉少爷惊天地泣鬼神的颜值!

    美则美矣,只是过于阴柔,不过纯粹欣赏也是极其养眼的一件美事。

    钱多多龇牙咧嘴地冲我笑,我接过烧麦放进口袋。

    “厉贺兰!你小子给我下来!你目无尊长啊你!”邹大夫冲他皱眉头,一边作势要揍人。

    “遵命!”厉贺兰迅速跳开,迈着小碎步回归集体。

    “你们这群小屁孩跟我玩儿阳奉阴违!啊!周主任把你们托付给我是对我莫大的信任!子不教父之过,唐钰今天你留下和陈之冰一起……”

    我囧,唐钰小宝?!哈!

    完了,今天是没法过了。

    邹大夫带我们查房结束,我再三叮嘱唐钰过后才推开病房的门,今天又要面对一位癌症晚期的患者——年仅21岁的女孩,因为子宫癌做了子宫及其附件的摘除,两周前检查指标再度异常并且显示癌症侵犯。

    女孩躺在病床上,面容死寂。

    唐钰一下子揪住我的白大褂,我死命打开他的手,一个大男人为何眼里总是满含泪水啊!

    我想起他第一天报到就和病人相拥而泣……

    邹大夫为这事找过他不止一回,甚至开玩笑建议他去做个泪腺手术控制一下泪水分泌,不然像他这样的情况要做医生实在不合适。

    我大概地说了一下情况,时不时听到唐钰吸鼻子的声音,我差点走神,却看到女孩不知何时已经坐了起来,“妈妈,这回你不会再阻止我出院了吧?”

    她母亲极力忍住泪水,温柔地抚摸着女孩的脸庞,缓缓说道:“不,我们还有希望的,只要坚持下去……”

    女孩突然推开母亲,大声尖叫:“你别骗我了!我不想再吃那些东西!我也不想再剃掉头发!”她握紧拳头似乎用了所有的力气,她的母亲都惊愕地望着她。

    说时迟那时快,唐钰也不知道接收到了什么信号,竟然撒腿就奔到床前一把抱住了女孩的腿,我们都惊异地望着他。

    这时,更让我想死的话从唐钰嘴里飘了出来,“你应该尊重她的意见!她是当事人!别人怎么能理解呢!”我见他满含热泪地和女孩默默对视,似乎深知其中的痛苦,女孩母亲的脸色已经铁青,我赶紧上前劝阻,一边示意唐钰滚回来,可他就像孙悟空抱着定海神针一样愣是眉头都不动一下,我只得说:“您别生气,他就是太容易激动了,但您女儿也确实……”

    她猝然打断我,神色凄厉地对着我说:“你们等着!我找你们上级去!”

    我无语凝噎啊,死唐钰!